白癜风怎样防治 https://m.39.net/disease/a_5548230.html我的童年回忆很大一部分并不在老家。还未上小学前,也就是大约6岁之前,母亲因为没有时间照管我,很多时候都将我送去外婆家,比如像春种、秋收时分。
初春,天气微寒。
母亲背着大包小包,我跟在她身后,一大一小的人影,经过村落里的各家各户门前,走上柏油马路。坐着城乡班车,她带我去外婆家。
外婆家和我们家同属一个镇上管理。我们家在镇子的东北边儿,外婆家在镇子的西南边儿,于是,去外婆家需要经过镇上街道。
有时候,班车直接到达外婆家门口,但这种情况是比较少的;大多数情况下,我和母亲赶上的班车只能到镇上。一是因为城乡交通工具实在有限,二是因为,可以省一些钱。
车子走到镇上街道,我们下车,然后大约走一小时的路程到外婆家。在镇子街道下车后,母亲会买一些礼品,可能是一些茶叶啊、香烟之类的,去娘家总不能空着手;同时,也会买一些饼干、水果之类的食物,当然了,是给我准备的。
母亲说:“以前你还没出生的时候,我和你爸回外婆家,走这段路,大概只用三十分钟。但是呢,现在有了你,只能慢慢走”。
“因为我是小孩子,走的慢,所以咱们要花很长时间!”
她说:“是啊,谁让你的腿还这么短呢,而且你不能走太快,不然晚上腿疼又要折磨外婆了”
一想到晚上母亲肯定赶回家去,就不在外婆家了,我心中升起一股伤感。于是,如果有人在那时候对我的微表情做一个记录,表情肯定有些低落。
我和母亲边走边歇。现在看来,可能大人十分钟能走完的路,母亲带着我,至少要走二十来分钟。我们终于来到一棵梨树下,这棵梨树,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出现,有时候和父亲,有时候我们一家三口,有时候,是外婆带着我。这棵梨树下也是很多行路人的歇脚点,梨子成熟时,还可以大快朵颐。
母亲说:“宝贝,可以坐这儿缓一缓再走”。于是她坐在树下的田垄边上,给我擦完额头上的汗,捏着我的手问我累不累,我说完还好,就在梨树周围探索了。她则趁着休息的机会,看向远处。我想她看的应该是她少年时期走过的山山水水,那是她与家乡的关系。
她看我又开始活蹦乱跳的时候,就知道我休息好了。于是,继续背上大包小包,我们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外婆家附近的田间,开始赶路。
我们终于走完尘土路,踏上了平整无尘的柏油马路。于是,走路的速度就能快一些。走上柏油路的时候,我不再跟在母亲身后,而是活蹦乱跳飞奔在她前面。走完这一段柏油路,踏上属于外婆家的乡间小路,外婆家的房子就在眼前了,房子隐隐约约被一大团树笼罩着。这段路有一点点陡,但我此刻浑然不知疲惫,甚至小跑着期待着去见外婆。
那时候没有通讯设备,外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她家,于是那些年,她日复一日站在院子前的核桃树下,向眼下的路上张望,看我和母亲什么时候来。
于是我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。偷偷摸摸先看看外婆在不在院子前的树下,确定她没在树下的时候,飞奔到他们家院子底下,躲在她的视线盲区,一点点靠近。
有时候,我大摇大摆走进院子,走进房间。外婆看到我,又是激动又是惊讶,问我:“你怎么来了?和谁来的?”我说:“我妈把我捎上班车,我一个人来的!”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,她信了,我心里暗喜。虽然过了几分钟后,母亲进来院子。外婆明了,说:“蕊蕊还给我说她一个人来的,骗我,我还信了。你们吃了吗?”
有时候,我依然偷偷摸摸早到,躲在外婆家院子旁边的小型果园里,在苹果树下听他们的动静。母亲进来院子,外婆忙着接她手里的东西,说:“蕊蕊没来吗?”母亲说:“诶她前边跑着,我以为早到了呢,你没见吗”?于是外婆慌了,说没看着啊,我妈也慌了,说那到底哪里去了呢。这时候,我从果园里跑出来,哈哈大笑,看到她们被我捉弄了很是自豪。
后来,对于这两种方式,他们逐渐适应。有时候还反过来将我一军。比如,知道我提前到了,但是外婆和母亲两人见面之后互使眼色,故意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,我一个人在果园里晾着无聊了,就跑出去。
外婆于是翻箱倒柜,找出来一大包好吃的。说这个是谁拿来的,那个是谁送来的,都给你留着等你来呢。有时候,有些东西甚至都放过期了自己也不舍得吃,全都留着等我去。
母亲把茶叶和烟拿给外公,外公坐在桌子前的高椅上,嗒吧嗒吧抽着烟斗,印象中,外公的胡须也总是一个样子。不苟言笑,于是我也不喜欢和他呆一起。
母亲把给我买的一堆交给外婆,像什么龙牡壮骨颗粒,该怎么吃之类的话语,交待几句给外婆。她们两就扎进厨房里,准备午饭。虽然今天的饭是臊子面,但是正式吃饭前先给我炒了两鸡蛋吃。
这件事情说来真是惭愧,“吃一次炒鸡蛋摔一次碗”的豪言壮语,可能就从今天开始的。小时候真的奇怪,怎么连一只碗都端不住呢。回忆起来依然惭愧,可能第一次摔碗是不小心的,她们都没责怪我。甚至有一次,我记得吃完之后,闲着没事,故意将碗扔到了地上。外婆家刚在院子里用水泥弄了一块四方地,那时候开始时兴这个水泥院儿。于是,碗自然而然地碎了。
已经忘了母亲出来有没有收拾我。那时候,母亲可能什么都不用给外公家买,她非常需要多给外婆家买几只碗。
吃过饭后,她就收拾要回去了。对她来说,或许不是回,而是走。毕竟,这里才是她的家。
也就到了“生离”的时候。最开始,她走的时候,伴随着我的哭喊声;后来她偷偷摸摸走。等我想起来找妈妈的时候,已经傍晚时分,最开始嚎啕哭,后来小声哭,最后来是,睡在炕上,背对着外婆偷偷流眼泪。
有时候想,初中高中学期末与同学分别的时候,我异常的难过。可能就源自于那时候产生的分离焦虑。于是,将这一问题想明白之后,分离焦虑也逐步消除了。在往后的时刻,都能正常的看待分别。你可以说是童年时候遗留的问题,但,也被童年回忆治好了。
因为母亲不忙的时候,肯定会接我回去。并且,外公外婆是那么爱我,即使分别的日子,他们也给我了最悉心的照料。不过确实不敢细想,那时候没有电话手机,母亲离开之后,我嚎啕大哭大闹,那些时候,外婆和外公究竟是怎么忍受的。
夏日,午后烦闷。
我在外婆家度过,最开心的就是盼着门口马路上来卖西瓜的三轮车。于是外公买回来一个小西瓜。对于这个西瓜的个头我也一直疑惑,为什么家里父亲去买西瓜的时候,扛回来一个巨大的西瓜,而外公只买这么小的?难道是因为外公小气,不想让我吃太多?
后来明白,父亲买回来的西瓜好几个人吃,自然要买大一些。而外公家里,就我们三个人,外公肠胃不好还不能吃西瓜,外婆一个老太太吃不了多少。所以哪怕再小的西瓜,基本都是买给我一个人吃的。
早晨,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炕上,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。早饭时间早过了,外婆把饭热在锅里。她们没有喊我按时起床,都是睡到自然醒,毕竟小孩子嘛,小孩子是需要大量的睡眠用以大脑发育。
吃过饭后,天色变了。有一次,我记得舅舅回来了,但是我和他吵架了,并用手抠了他的脸,他生气又难过的跑去他小伙伴家里玩儿了。中途暴雨如注,我想外公外婆肯定很担心,但直到今天回忆,我从来也没有觉察到他们的情绪,要感谢他们照顾着我的情绪,不过,用一个“感谢”怎么能表达完呢。
后来这件事被很多亲戚知道了。逢年过节,他们就以此为话题,“你这外甥女都能欺负舅舅了”,调侃居多。但确实是,“舅舅”在我们那里是一个需要非常尊敬的亲戚角色,舅舅代表着威严。是母亲娘家的代表,不管从身份上还是辈分上,都不容欺负。
秋天,露水落下。
外婆做的美食和母亲做的美食,虽然味道上有差别。但共同特点都是好吃。
荞麦发芽生长开了,外婆带着我,去房屋附近的田地里揪荞麦芽。一大笼的荞麦芽,回到家里过水焯完,就剩一盘,毕竟太嫩,不经考验。
焯完之后嫩绿的荞麦芽,切一点生姜、蒜、干辣椒,再放上一些调味料,无外乎就是盐、鸡精、胡椒粉等等。注意一定要让以上这些食材位于菜的顶上部。在锅里烧油,油热之后,从顶部淋到菜里,随着滋啦一声,香气就布满整个灶台和厨房。但不能放醋,因为那时候鲜有白醋,只有陈醋,陈醋倒进去后,荞麦芽就会变黄,在色香味的“色”上就黯然了。
荞麦芽的嫩,热油的香,伴随着调料,在口中化开,实在是人间美味。
土豆片是这一生的念想了。外婆的土豆片和母亲的不同之处在于,外婆会在炒土豆片时加几滴醋,于是那种酸酸辣辣的味道令人魂牵梦萦。在北京的这几年,自己也尝试过去滴几滴醋,但很少成功,醋要么多了,要么少了,总是拿捏不住合适的量。
以及外婆做的芹菜拌汤。母亲很少做这一道汤,于是,去了外婆家才能吃到,就感到新鲜稀奇。
芹菜买回来之后,洗干净,芹菜秆一般另作他用,将叶子摘下来,也不用切,用水浸泡清洗。
开始准备“面絮”。需要准备一个盆儿,里边放适量面粉,再准备一碗清水,水里可能会放一点点盐或者面碱,再准备一双筷子,慢慢将水倒进面粉里,同时用筷子搅拌。
用数据来讲,水与面是有一定比例,才会拌出来优质的面絮。但母亲与外婆,以及目前的我,都是凭经验把控,谁做饭天天拿一个秤呢。优质的面絮是指,放进锅里之后,会让汤自然的有浓度,并且保留一些面絮,在吃的时候有口感。这需要慢慢体会。但也挺好学,经验是可以被积累的。
以前外婆家还有牛,一般我去到外婆家,都是外公去放牛。偶尔的,外公有事的时候,外婆去放牛,我也跟着外婆去山上。牛儿在山上吃草,我在山地小溪处玩耍,外婆坐在一边,看着我,看着牛。山上的小虫子,小植物,都是我的玩伴儿。所以,现在我还是乐意与自然亲近、喜欢爬山这些习惯,一部分原因可能也来自于这里。
冬日,年味十足。
印象中,和父亲母亲三个人一起去外公家拜年的次数很少,因为母亲要在家里接待来拜访我们的亲戚。
于是,很多年,都是我和父亲提着礼品去外婆家,有一年,大年初二下着大雪,我和父亲来到外婆家里。我们进门,甚至要用专门的小扫把扫肩膀上的雪。房间里生着炉火,地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,桌子上放着瓜子糖花生,外婆在厨房里准备午饭,我和外公、父亲在房间看电视,窗户外面白茫茫一片,鹅毛大雪飘洒。
后来慢慢地,我也能够进到厨房帮忙。吃过饭后,父亲还要带着我去其他亲戚家里,他们可能是母亲伯父,堂哥等,等拜完年之后,我也不想回家了,于是又待在外婆家。等到快开学的时候,才被接回去。
有一年,我们一家人开着车去了外婆家,我也没有再停留,跟着父母回家。
过了几天,大年初九,我们一家人看电视,电视上女主的母亲去世了。不一会儿,母亲接到舅舅的电话,父亲就和母亲大半夜开着车去了外婆家。过了两天我也自己动身去参加外婆的葬礼。
外婆去世11年了。那一年,我上初三,年伊始,她就离开了人世间。后来也梦到,在外婆家老院子附近的田地里。梦到亲人我并没有很开心,反倒浑身充斥着恐惧,从梦中惊醒。我跟母亲说,她说,前几天我还去烧纸了。
印象中,我似乎去过外婆的墓地,但又好像没去过,印象太浅了。是因为家里人很少让我去,他们说,外婆生前最爱你,害怕我去了之后外婆太挂念我。不知道叫做封建迷信是否合适,总之,是怕我去完墓地回来发烧之类的。于是生前我们亲密,生后竟然陌生到如此。我想我还是长大了,下一次回家,怎么也要去一趟。
外婆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太太,腿还有点疼。以前她是高大的,随着我的身高渐长,她站在我面前就越来越小。她是家里的老幺,我最近一次见她,是在她的族谱上,她的照片。那也是两年前,年过年时候了。
她去世的时候,我还没上高中。
她去世后,我上了三年高中。高中时候在县城游玩、与同学在食堂嬉戏一起吃饭;
她去世后,我又上了四年大学。因为虚荣去买第一双帆布鞋,与朋友去西安的景点;
她去世后,我又来到北京四年。找工作面试后,在丰台的街道上某一家馆子吃面;
她去世后,在这些三年又四年的时间里,我处在人生不同阶段,她一直长眠于地下。
《寻梦环游记》中说,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,遗忘才是。为了不让您在另一个世界奄奄一息,于是我写下这一篇,以此来证明,您时时刻刻被记着。在另一个世界,他们也不能欺负你,说你已经被遗忘。
我没有遗忘,并时时刻刻记着。在另一个世界里,您永远长命不绝。外婆,我爱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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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向北三十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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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向北三十四》|但惜夏日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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